这阵子一直在听《白眉大侠》。讲到神医苏源河，他答应魏征去救钦差大人严察散，招致恶贼程东坡的半路阻截，结果一场拼斗，被打得奄奄一息。眼看命在旦夕，救人的事情他却没忘，托付自己的师傅前去践诺。可谓一诺千金，一言九鼎。

我想起另一个词，叫“食言而肥”，也是有关言谈方面的，其表达的内容却是一种相反的情形。辞书对这个词的解释，看起更像是讲了个笑话。说是语出《左传·哀公二十五年》，孟武伯嘲笑郭重，问他为什么这么胖，闹得郭重一时语塞，挺难堪。鲁哀公为了给自己的宠臣解围，反唇相讥，说：“食言多矣，能无肥乎？”暗讽孟武伯说话不算话、经常爽约的德行。这个事不知是否杜撰，但词挺有意思，细细咂磨，很形象，令人想来不禁莞尔。

靠“说”发迹的人，自古多有，最著名的，恐怕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那批“纵横家”了。其中有一人叫张仪，鬼谷子四大门徒之一。有次他被楚相构陷，遭到迫害，被暴打至昏迷。醒来他第一句就问：舌头安在？确认过舌头安全后，他就放心了，对他而言，留得“舌头”在，不怕没柴烧。后来他游说列国，行走江湖，巧用三寸不烂之舌，或分化或拉拢，纵横捭阖，指点江山，一时风头无两。当时有句诗是这样说他的：一怒而天下惧，安居则天下熄。显然，这个时候，他的舌头，已经让他“肥”了起来。

现代社会，也有许多食言而肥的情况。

保健品虚假宣传，夸大功效，明明只是可以强身健体，偏说可以治癌。患者趋之若鹜，唯恐错过，然后他们财源滚滚，利润多多，肥了起来；办教育辅导班，号称一星期能提若干分，“学渣”可以立马变成“学霸”，家长趋之若鹜，唯恐错过，然后他们财源滚滚，利润多多，肥了起来；置一副行头，自诩“活佛”“灵童”之类，信口雌黄，声称不仅医百病，还能更运命，可怜的人儿趋之若鹜，唯恐错过，然后他们财源滚滚，利润多多，肥了起来。

孔子说：轻千乘之国，而重一言之信。老子说：轻诺必寡信，多易必多难。古圣人有大智慧，要我说，只能说点鄙俗的话：食言而肥，看你怎么“食”，最后如何“肥”。轻诺是一种食法，重诺也是一种食法。巧舌如簧、八面玲珑是一道，一言九鼎、一诺千金，也是一道。道可道，只要不是虚肥就好。